“虽然我说过不出意外的话没有关系，但这意外也来得太快了。”
克莱恩觉得得去看看自己也没有什么乌鸦嘴的天赋。
他站起身，凝视着地平线上的光景。
黑雾扩散的速度陡然加速，天际点点星光被逐渐吞噬。无数魔物从黑雾中奔袭而出，毁灭沿路中遇上的一切存在。
面对如此景象，克莱恩终于明白为什么阿尔戈第二次讨伐失败了。
即使是站在相隔如此远的城墙上，克莱恩依然能感受到觉醒后灾厄带来的绝望感。
这才是灾厄之所以叫做灾厄的原因。
照现在速度，大概在明天早上黑雾就会扩散到这里。
不过在那之前，魔物就会毁掉城市。
又是阵阵吼声从远方传来，和刚才完全相同的愤怒震撼着克莱恩的灵魂。
他并不知道灾厄如此仇恨他的原因。
如果居于天外的神明们见证过曾经的战斗，自然能明白那些凝聚于子弹中的影魔法对敌人恐怖的压制力。
但克莱恩不是上帝，他的眼界很有限。
在他的记忆中，自己只是个给予其他勇者最简单支援的角色。
没有对比，他不清楚自己的影魔法对灾厄起到过多大的效果；不去猎杀低级魔物，他不清楚自己用生命进行的训练带来了多少成长。
唯有来自队友们那些“弱小”的评价，造就了他在这方面近乎偏执的自卑。
即使是在两位少女的帮助下，最近他不像以前那样过于否定自身，但他还是不觉得自己的作用大到被灾厄特别记恨。
“喂，年轻人！快跑吧！”
刚才的大叔跑过来想让克莱恩撤离。
克莱恩回头望向城内，看着街道上零零散散的士兵、冒险者们跪伏在地，捂着脑袋拼命维持理智的模样。
灾厄的吼声唤起了人们的恐惧心。
世界上不怕死的人很多，但完全不怕死的几乎没有。
这份从自身灵魂深处诞生、被外在力量放大的恐惧让民众失去了判断力，难以遵从他人引导。
也让这只灾厄拥有的“屈服”概念更加容易生效。
即使教会中会神术的人此时已经全部上阵，在教会街撑起结界抵抗吼声，但也导致难以在短时间内让民众逃离城市。
从这一刻开始，留在维斯塔尔中的大部分普通人失去了逃离的可能。
若是没有人去做什么的话，这些人都会成为文件中冷冰冰的死亡数字。
“大叔你呢？”
克莱恩瞟了一眼大叔还在流血的掌心，又正眼与大叔四目相对。
用疼痛强行振作，是个狠人。
“我得去做分内之事。”
没有多言，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中年人便向着烽火台跑去。
两人都知道现在点燃烽火没有什么用，还留在维斯塔尔的士兵根本没法和灾厄抗衡，甚至连集结都不太可能。
但两人都没有将此说出来。
“人总要为了什么而活吗……”
克莱恩走在城墙上，头顶密布的乌云让世间失去了光辉，寒风吹得他脸有些刺痛。
大雪要来了。
他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本书，轻轻抚摸着封面上《纯白勇者》的标题。
这是数千年前，前任黎明女神所选中勇者的传说，一个从失去所有到成为英雄的故事。
他没有前任黎明勇者那么伟大的心性，拥有这本书也只是偶然在书店发现罢了。
克莱恩沉默片刻，将书本收进戒指。
“这次之后绝对不会参与这种麻烦事了。”
他伸了个懒腰从城墙上一跃而下，站在了维斯塔尔的城门前。
黎明女神给予他“连接”的加护此刻开始蓄积魔力。
虽说他没法对灾厄造成有效伤害，但克莱恩至少能够清理掉部分朝着城市冲过来的魔物，为民众的逃离争取微不足道的时间。
灾厄愤怒的吼声没有停止，屈服的概念仍在影响他的精神。
但克莱恩没有跪倒在地。
他当然不打算送死，他会尽自己所能，但不会盲目做出牺牲的蠢事。
只是在刚才大叔的话语影响下，他想起了自己接受神器时的心情。
不是自豪、不是雀跃，只是觉得被创世神所信任，那么自己也要回应这份信任才行。
他曾抱持着这样中二的想法。
所以克莱恩现在准备最后一次，为了过去想成为勇者的自己活着。
黎明勇者将在今夜死去，克莱恩·斐赛克斯会重获新生，彻底扯断身上名为勇者和阿尔戈的枷锁。
为了不负信任，也为了心安理得地放下自己的过去。
同时这也是为了告诉一直以来帮助自己太多的艾琳娜，她眼中的勇者大人一点都不优秀，能够做到的事情只有拖延时间而已。
“之后得让她请客。”
城墙燃起的烽火犹如天地唯一的烛火，却没有照亮城外克莱恩的脸庞。
他抬起手，对着天空开了一枪。
天蓝色的魔力炸开部分阴云，短暂地让月光重新回归大地，同时一道由影魔法构成的巨大屏障挡在身前。
月光显露出几只魔物的身影，被克莱恩开枪射杀。
没多久，乌云再度将缺口堵上。
但克莱恩已经不需要月光的辅助了。
慢慢地，一颗颗微小到不可见的星星在少年的头顶亮起，组成连绵星座。
并非魔法或是神术，而是和灾厄相似，每一个魔法师都拥有某种与概念有关的天赋——
起源。
克莱恩的起源叫做夜空。
在他布置阵地使用大范围魔法的时候，从起源中产生的星星会遍布头顶的一小片天空，没有源头的月光也会微微照亮周围。
这些虚假的星星和月光，即将见证他为了曾经的目标做出的最后一次努力。
“如果克蕾娅在这就好了，还能让她帮忙强化一下加护的效果。”克莱恩自言自语道。
不过克蕾娅不在反倒是一件好事。
毕竟那个姑娘太过正经，如果在这里肯定会选择一起战斗，而且直到最后也不肯后腿吧。
好歹叫了自己一段时间的老师，让她陷入危险可不好。
“您叫我吗，老师？”
少女的话语从身后传来。
随着如同钟表发条的声音响起，克莱恩发现加护的效果开始明显增强。
“唉……”
果然，他应该去验一验自己是不是乌鸦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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